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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們確定出版社要做這件事時,我的心中很掙扎,因為我跟了我老板(他應該不喜歡我叫他老板)10多年了,因為了解他所以知道,在這個爆料的年代,會有人想看一個剛正不阿的人嗎?或許可以用寫作的方法克服,但畢竟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,內部討論的結果,我們對出版社開出一個很嚴苛的條件,首先,我們要一位有"天下雜誌"規格的文字採訪來主筆,接著,我們要試稿,滿意了才繼續。
沒想到出版社答應了我們的要求,真的找來曾任職天下雜誌,又寫過"跟著安藤忠雄看建築"的 goya來採訪,開始了接近兩年的採訪與撰寫。我先擬了一份所內同事的採訪名單,要 goya先採訪同事,了解我們的公司文化,也先試試雙方的默契(該喊停,就立刻喊停),過了幾個月後,一切滿意,開始採訪我的老板,過程,我幾乎全程參與。
身為一個資深員工,你會了解老板的脾氣,你不會也不願挑戰老板的權威,對於一些不確定的問題,只要老板給了答案,我不會懷疑與深究,然而,天下出身的記者不是這樣,goya在每一次的採訪的最後,都會問她上一次採訪時,得不到滿意答覆的問題,不過,會很有技巧的換個方式問。
「你人生的轉捩點是什麼?」
「你人生最重大的決定是什麼?」
「什麼事讓你決定離開當時的環境,從零開始?」
事後,我問goya,別再追打我老板了,他已經告訴你答案了!goya笑著說,當天下記者時,經常要採訪一些大人物,他們通常不會一次採訪就結束,會同一個問題換說法來問,因為,她必須確定被採訪者是否說謊,事情其實不完全是黑白兩面,但是,人們採取有利自己的方式來回答,專業的文字媒體必須判斷,才不會被受訪者誤導,看清事實的本質,做對社會有益的正面報導(並非故意略去負面),這就是天下的精神。
奇怪,goya是不是這樣說,我無法一字不漏的記下來,但是,意思應該是這樣。goya不止一次的說,她完全讓我老板的人格特質折服,現在已經沒這樣的人了。
是嗎?身為一個員工,我最討厭狗腿,所以當時我對goya的評語應該是笑而不答,只是,老板的故事,我以為我很清楚,10多年了,我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吧!直到那一天,老板在採訪時,搬出好幾個紙箱,是從公司的倉庫挖出來的,是他的工作筆記本,一本一本按著年份排好。
「我想了好久,我人生的轉捩點?應該是開業吧」
goya問出開業年份,30年前,抽出塵封的筆記本,打開翻閱,上面條列著,租辦公室、買文具、辦保險、貸款......,角落還寫著開業後,學生的薪資(因為請不起資深員工,請自己的學生來上班),我忽然覺得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受,其實,沒有我想像中的了解我老板,我以為我了解,只是表面而已。
goya深深受了感動。書出版之後,陸續有出版社與她接觸,請她主筆其他國內知名建築師的傳記,她都婉拒了。
這次我出了新小說【幻想少女101】,陸續有讀者說故事太簡單,像是給兒童看的,其實,對我而言,這故事是沉重的,只是,我選擇了最輕鬆的方法來說,就像goya一樣,我換了好幾個方式來問讀者.........,你確定你的答案了嗎?還是你選擇了對你有利的答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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